前幾天在大昭寺廣場，看人們磕長頭。人很多，其中多數應該是牧區上來的，臟亂的衣服，掩不住滿眼的虔誠。有的人累了，便坐在那里和身邊的一或兩人輕聲地說話，大多數人，則是重復著相同的動作：面向大昭寺，不停起身，然后跪倒全身俯地……從早到晚，日復一日，簡單而長久。

我試圖理解他們，并覺得應該去了解他們的情緒，但除了平靜，我不知道能做什么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。

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，總有很多人會用身體行走，徒步千里，用心靈丈量這片廣袤的高原土地，用最虔誠的姿勢拜倒在信仰之前，如此卑微，如此辛苦。只是，我看不懂他們。

生活與時間讓我這種人沒有存在感，在桑煙彌散的空氣里，眼前的一切，與我無關，也或許有關，但并不重要。那風中的經幡，每天不知靜視著多少副面孔，來了又去，連帶著老巷子里的石板路，除了歲月的痕跡，什么都留不下。

在這個世間，總有一天，我也是要走的。在時空框架下，單元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，在活著的期間，遠不如生活在雪域高原上的這些人習以為常的舉動更有思考的價值。

對于磕長頭，很容易讓人想起倉央嘉措的詩：那一天，閉目在經殿香霧中，驀然聽見，你誦經中的真言；那一月，我搖動所有轉經筒，不為超度，只為觸摸你的指尖；那一年，磕長頭匍匐在山路，不為覲見，只為貼著你的溫暖；那一世，轉山轉水轉佛塔，不為修來生，只為途中與你相見。

我很喜歡這幾句詩。升起風馬守候，甘愿擁抱塵埃，愛上你了，就是愛上你了。

倉央嘉措留下很多情詩，其中有的可能是后人借用他的名字而寫，但不管怎樣，都還好。“世間安得雙全法，不負如來不負卿。”你看，這是一個很有才華的青年。

我們時常會厭倦一些事情，但總會忍耐下去，最后不了了之，因為習慣，也因為年紀大了。所以，我們很少有勇氣去做一些事情，或者改變什么。對過去而言，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。過去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，便是留下些許記憶。但對未來，我們總是憧憬。

我記得第一次去納木措的時候，我很喜歡那里湛藍的天空與清澈的湖水，且更甚于往事。那個時候，我可不知道未來在哪，彼時我還是一個文藝的小青年。而第一次去桑耶寺，船劃過靜靜流淌的雅江，看著手側輕輕旋轉的轉經筒，我知道我心中已有所愛的人。第一次去拉姆拉措，借著天邊最后一抹余暉，我確定了一件事情，從而淡定地下了山。

將來或許還會去很多地方，將來還會有期望的生活，只是對于屆時的結果，現在還沒法確定。